
大象公会最近连续发了好几篇辉格的文章,都来自他即将面市的新书《沐猿而冠》,是的,我们想推广这本新书。
我们以今天中国罕见的诚恳向你推广这本书,这种诚恳甚至会刷新你对诚恳的理解,因为你首先将看到的是最凶猛的、毫无保留的批评,无论是对这本书还是对作者辉格。
首先,我竟然不知道如何介绍这本书的内容,因为它的主题和立意并不明确。
《沐猿而冠》得名于美国生物学家德斯蒙德·莫里斯那本著名的《裸猿》,辉格在序言开头即认为:“在人类诸多独特性中,莫里斯偏偏选中缺乏体毛这一身体特征,分明是为了强调他是在以动物学家的眼光来考察人类”,所以他为本书赋予的任务是“回到人类中心立场”,落脚于“人性之文化与社会性方面的考察”。
辉格对人类为何可被称为“衣冠之猿”做了非常好的递进阐述:人类是唯一不裸身的动物(起码私处有所遮掩)——>衣冠是不同人群之间最显著的外在文化识别符号——>衣冠是同一文化中不同阶层被用于标明等级和职业身份的符号——>衣冠在今天逐渐成为宣示个人价值、个性、追求的文化符号。
“衣冠之猿”这个昭示了强大野心的概念非常能感染人——中国不要说从来没有《裸猿》这种量级的作品,甚至连有这样想法的人都没有。但是,这个灵光一现的野心,仅仅只出现在序言当中,后面的内容和激动人心的序言落差犹如庐山瀑布。
它完全不是以“人类中心立场”对《裸猿》的另一种补充视角,也不是服饰、装扮与文明之间相互关系的著作(这无疑会极为有趣),整本书不但没有按“衣冠之猿”的阐述来组织内容,甚至没有任何再谈到衣冠的文字。
“衣冠之猿”这个虚晃一枪的概念,是且仅仅是为了便于将辉格的一些文章集结成书。当然,即使有这么大的落差,但很多人看到目录后还是会非常喜欢它。但是,由于它是匆忙集结而成,甚至本书的副标题“文化如何塑造人性”都经不起仔细推敲,我认为“人性如何塑造文化”或许会更准确。
这本“收集了我过去几年在文化与社会话题上发表的一些文章”的书,虽经筛选梳理,恐怕仍会使多数人读完后很难对内容作出简单准确的概括,至少我这些天来一直为此犯愁。
组成这本书的文章同样存在相当缺憾。
辉格强调,“这些文字首先是写给我自己的,用来解除自己的困惑,因为大脑是靠不住的,一个解答只有当你把它写下来,说给一位假想听众听,才能让你确信自己是否真的弄明白了。”
问题是,辉格是个非常好的思考和探索者(这部分容我后面再讲),但远不是个好的写作者,他的那位“假想听众”大约是按他本人来设定的,因为本书很多文章严格说来更像是思维草稿,基本上找不到那种我有个想法让我来慢慢告诉你的意思。
作为一个职业编辑,我本能地认为,所有有价值的探索和思考,一旦打算以公开传播的方式变成文字,落笔时就应当有与人分享的意识,必须考虑其传播性——如何让人更容易理解、如何让人更愿意分享转述它;但辉格的文字,气质上更像是自闭式的思考。
所以,在看本书的定稿时,我必须时时压抑重新编辑改写的冲动,甚至有时忍不住想破口大骂。这么好的东西,为什么不能把它写得更吸引人呢?辉格很多文章,往往只满足于完成观念上的推理总结,缺少用于解释我们日常经验世界的意识,它不但使得文章中的智力成果传播价值大打折扣,也很容易让读者低估它的价值。
譬如,辉格在讨论婚恋障碍与城市化的文章中,清晰地做出这样一个表述:房价、住房率与平均结婚年龄应当存在正相关性,甚至谈到婚恋难发生在上海这样房价奇高的城市并不意外,但他懒得进一步去解释阐发:上海丈母娘最苛刻的恶名,其实是上海自有住房率奇低的结果,而北京户籍人口平均结婚年龄低于多数大城市中,不是因为北京丈母娘大气,而是因为北京户籍人口自有住房率全国最高。
北京、上海婚恋文化差异是个常热话题,我看到各路专家学者们对此的解释无一靠谱,几乎都可算是不着调的抖机灵,辉格虽然给出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工具,但却没打算用它解释任何事,这种智力浪费处处可见。
在我看来,理想的文章,就应该把相关城市的数据找出来仔细分析,与自己提出的解释工具互相检验,尽可能多地回答人们关心但却找不到答案的话题。个人的探索、思考与社会的关切尽可能地结合,才是真正的好的作品,否则就只是半成品。
看到这里,你或许会问,辉格这本书看上去一无是处,为何还要推荐?
请注意,上述严苛批评,是基于一种极高标准和期待。要知道,缺少明确主题和线索这种批评,对由文章结集而成的非虚构类书籍,大多数时候都是成立的。而《沐猿而冠》一书虽然被我认为缺少明确主题和线索,但却具有绝大多数同类书远远不及的坚硬工具内核,它并非某种从头用到尾的单一工具——很少人像辉格一样,能在十多年勤奋学习思考中反复淬炼出一套由人类学、进化心理学、社会学、经济学等组成的复合工具。
之所以要对《沐猿而冠》格外苛刻,是因为在我看来,辉格是极少数能成为中国的德斯蒙德·莫里斯或贾雷德·戴蒙德(《枪炮、病菌与钢铁》一书作者)的人,虽然我认为本书个别文章涉及的话题,他并不算中国写的最好的,但他具备实现《沐猿而冠》序言中野心的知识和见识。
很可惜,他没有写出这样的书。
对辉格很多文章只能算半成品的批评,更是因为叹服于他在这些文字中闪烁的见识和洞察力之光,所以才会认为他在写作上完全与之不匹配,在传播效能上更是令人叹息。但如果仅有流畅、通脱的文辞,而不能给人带来见识的增益,我连批评的意愿都没有。
对辉格写作的批评,很可能会让人误以为辉格的文字很糟糕,不是这样,辉格或许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写得出能打动人的抒情文字——对一个长期写程序、长期沉浸在观念世界里的人,这应该不难理解,但他淬炼出一套能精确、细致、简练表达其观念的语言,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技能,他很少借助以案例、故事之类的方式来传递自己的观念,或许正是这个缘故。
他的行文风格,在我经常痛恨其不在意“用户体验”时,也经常会对其妙到颠毫的表述赞叹不已,这种感觉就像你欣赏激光制导炸弹精确摧毁敌方要塞,只跑出一个残兵,但瞬间又被千米之外的狙击手一枪撂倒。
对辉格的苛责也许是不公平的。
辉格非常适合以思考、写作为生。我认识十多年的辉格,是个很难受外部世界影响的人,四十多岁了,一直在广州、上海、北京之间辗转,没有房产、积蓄,甚至手机还是一百多元的功能机,但他沉浸在自己的观念世界里似乎过得颇为自足。
但今天知识在中国并不值钱,纯以写作为生,只有畅销或没任何知识含量的文字方能让人体面过活。辉格这种注定只能拥有小众读者的人,是很难靠思考、写作活下来的——这位很像另外一个窦唯的奇人,为了谋生还得经常写代码。
我实在不能对他要求更多。
辉格是大象公会最重要作者和外脑,我非常希望他能以思考、写作为生,我非常希望他能写出与他的水平匹配的有分量的作品,重要的是,我非常相信,今天这是可能的。
大象公会今天在微信上有接近六十万订户,这远远超出我们当初的估算,因为它明显属于小众趣味。但它聚集了如此之多的小众读者,使得《沐猿而冠》这样的小众读物找到更多读者成为可能,使我对辉格的期望成为可能。
所以,最后我要这样推荐《沐猿而冠》:
一杯茶、一件T恤,甚至一蔸水果,都会因品质而有极大价格差别,而最能体现人类脑力劳动的书籍,反而没有因质定价的传统。文字像稻草一样,无论好坏都按量计价,书籍无论品质高下,一律按字数定价。
这不合理,应该颠覆它。
所以,我们在大象公会的平台上推广预售这本书,并为这本书定了一个高价——它比2015年同样厚度书籍的平均定价高了5%!并且不打折。
买这本书,就是为颠覆这种不合理投票。
从《沐猿而冠》开始,我们将推荐我们认为有价值的好书,在大象公会的平台上直接预订发售,因为节省了巨大的中间流通成本,可以让作者的脑力劳动获得尽可能高的回报。
终有一天,中国会有自己的德斯蒙德·莫里斯和贾雷德·戴蒙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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